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三十二章吾家有女(11)

關燈
第三十二章 吾家有女 (11)

下兩人大眼看小眼尷尬的很。

小二嚇的臉色青白,叩頭求饒。賀均平本來想斥責,手已被安然抱住鼓著腮吹,氣也消了大半,淡聲:“退下吧。”

不等他再道謝,侍衛已過來將他拖走。

賀均平瞧著她著急的模樣,抿緊了唇,心情甚好。見她臉上還是被開水濺了一處紅點,伸手抹了抹。安然身體一僵,起身要走,卻走不動。仔細一看,才知曉方才他過來擋水,再坐□把她衣服壓著了。扯了扯沒扯回,有些急了:“世子你壓著我衣裳了。”

賀均平沒動,靜靜看她。方才分明那麽著急,吹的那麽輕,還是他那小媳婦兒的模樣。他倒是立刻反省,莫非他之前做了什麽讓她不喜歡的事,所以不等他了?他竟問也不問清楚就相信她說不等的話。

安然無法,只好坐下,看他手背燙的通紅,低聲:“我去尋藥。”

賀均平這才動了動身,將她衣裳抽出,細細抹平,緩聲:“你若不回來,我就去抓你。”

“……”

安然向掌櫃討了藥,上了二樓,外頭的十三條龍舟已在寬敞江面上馳騁。她怔松片刻,把藥交給柏樹:“拿給世子。”

柏樹抖了抖,自從安然跟世子走的近了,她也見過許多回世子,他待自家小姐是好,可對旁人卻冷冰冰的呀,讓她去送藥豈非是送死。安然心裏亂著,也沒細想這些。柏樹只好苦著臉眼睜睜看著安然像只兔子逃走了。

賀均平心情愉悅的等著他的小媳婦兒拿藥來,手背的疼痛根本不算什麽。可等了許久,卻見她的貼身丫鬟過來,顫顫捧著藥瓶給他。他頓了頓:“安然呢?”

柏樹簡直要哭了:“小、小姐她突然不舒服,先回去了。”

賀均平脾氣上來,擡手將那藥瓶扇飛,撞在門柱上啪的摔碎了。起身去找她,不,去抓她。可安然有心躲著,他哪裏能找得到。

順王妃聽見外面廊道的動靜,往那邊瞧去,就見賀均平氣沖沖離開,一個小姑娘顫巍巍站在一旁。看多幾眼,認出是安然的丫鬟。想到剛才清妍拉了安然過來,不知怎的再往那看卻是三個孩子都走了,偏頭問嬤嬤:“郡主在何處?”

嬤嬤頷首:“方才說去找李家大公子玩。”

順王妃低眉思忖片刻,隱約察覺了什麽。夜裏回去,兩個孩子都未回來,順王爺又去了妾侍房中,房裏冷清。扶額小憩,直到嬤嬤披了輕毯來,才醒了三分,問道:“世子可回來了?”

“回王妃,剛進門。”

“讓他過來。”

賀均平尋了大半日沒找到安然,已決定明日就去馬場守著她,越發覺得不能這麽糊塗的斷開。如今不是她想不想,而是他不想。進了房裏,請過安,便坐下笑問:“母妃今日看那龍舟可看的開心?”

順王妃笑笑:“自然開心,只是瞧了一半,你和清妍都不知去哪了,也不說一聲,讓我好找。後來問嬤嬤,才知道清妍找李家大公子玩去了。”

賀均平淡笑,順王妃又輕責:“你呀,都已十八了,做事仍沒分寸,我想著就該給你找個世子妃管著你,這樣才有擔待。”

“世子妃……”賀均平笑道,“不急。”

順王妃笑道:“我看李家四姑娘不錯,之前不過是個翰林官的女兒我便瞧上了,如今家世頗好,也更配得起你。”

賀均平眉眼微動:“母妃做主就好。”

那一分一毫的神色都落在順王妃眼裏,自己的兒子素來與他爹一樣冷峻得很,哪裏曾這般過。心裏輕嘆一氣,果真是喜歡上那小丫頭了。順王妃當即說道:“只是我瞧著她兄長也是個不錯的少年,當初還得了解元,若非突有意外,怕也是做了官。清妍又與他玩的好,若是嫁過去,也不錯。”

賀均平忍不住問道:“要妹妹下嫁李家?”

順王妃笑道:“雖說李家並不算榮耀非常,但以我們的家世,也不需要外家幫扶。只要清妍開心便好,而且嫁過去也不會被夫家欺負。你素來疼她,應當也是願意,而不會阻了你妹妹進李家吧?”

賀均平頓了頓,沒有說話。這是拐著彎說,他不可跟李家姑娘走太近,斷了妹妹的姻緣。

順王妃倒是希望他與她爭辯,兒子的性子她懂,若是現在不辯,分明就是不甘心的。唯有親口允諾,才會真的死心。那安然雖然長的好看,到底不過是個小丫頭,還沒長開,為何他這般上心,倒真教她不懂。

李府大宅。

李仲揚看了一卷書,思來想去不對,擡頭問那在對桌看賬本的沈氏:“近日安然是不是有些魂不守舍?”

沈氏看他,忍不住笑道:“二郎終於是察覺了?”

李仲揚淡笑:“莫非已經魂不守舍很久了?為了何事?”

沈氏到底還是沒和他說,這種事說了大概他也不會太過明白,更何況安然在他眼裏還是那捧在手心的乖巧女兒,哪裏會想得到這些,笑笑:“小姑娘偶爾有心事也不奇怪。”

李仲揚說道:“那太太多開導開導她,切莫悶壞了。”

“妾身明白。”沈氏放下手中賬本,問道,“二郎自出任丞相一職,便甚少早歸。可年後卻是放衙便回來,這是為何?”

李仲揚遲疑片刻,才道:“初一那日與三妹聊了許多,做了丞相以來,我確實是有些得意了,很多事也沒了當初為翰林官的踏實。興許是知曉已不可能再舉足往前,因此常去與同僚赴宴飲酒。只是後來與三妹相談,才恍然,即便不能再升官,可若是一直到功成身退也並不容易,我未免太過墮落。”

沈氏笑道:“三妹匆匆回來一日,大概意不在團年,而是想與你說這番話。”

李仲揚點點頭:“三妹雖然脾氣古怪些,但卻也是真心為這家好。”

沈氏算了算:“三妹如今也已三十有六了……卻仍不肯成家,唉。”

聽見她嘆氣,李仲揚也輕嘆一氣。如今他兒女雙全,長子都十八了,這妹妹卻仍是不顧世俗罵名游歷各國,當真是無奈。

六月二十四是觀蓮節,本流行於江南水鄉一帶,但因菡萏出淤泥而不染,深為文人騷客喜愛,一傳十十傳百,連京城也興盛起這節日來。

在遍染荷香的寬闊池塘中泛舟賞荷,飲那荷花酒,吃那荷包飯,一整日都浸染在荷塘中。只覺品格都得之升華,好不自在逍遙。

賀均平收到好友賞荷請柬,晨起便過去了,到了那小築,便滿鼻荷花清香,憑欄看去,一片紅綠相交,紅似火,綠如山,像個涉步於碧水之上的小姑娘,這一恍惚,便想起了安然,那總是喜歡穿著白底紅梅亦或淡綠羅裙的俏皮丫頭。端午過後,竟已有一個多月未曾見過了。他莫非是洪水猛獸麽,要那般避著自己。忽然被一聲“尚清兄可來了”喚回了神,轉身看去,便見一個俊朗少年笑顏清爽,與眾人作揖問好。

一人笑道:“上回見你,你身上是這香囊,如今見了,竟仍帶著它。我母親還問我你可有看上的姑娘,若是沒有,便想牽線搭橋替你做個媒,看來今日我回去,倒可以直接替你回絕母上大人了。”

旁人也紛紛打趣:“問他卻也不說是誰,當真藏的緊要,可是尚書大人家的?還是飛將軍家的?”

李瑾軒忙說道:“可不能胡亂扯了別的姑娘進來,當真失禮。這不過是個頑皮的小姑娘送的,將我當作哥哥看罷了。”

眾人不信,笑道:“這香味勝過荷花,與我們身上配的十分不同。”

李瑾軒也不好再說這是貢品,否則再說說就要牽扯出清妍了,這人多嘴雜,若是把話傳岔,對清妍的名聲也不好。賀均平多瞧了幾眼那香囊,略微眼熟。走近了些,那香味也似曾聞過,卻一時也想不起來。等眾人圍群賞花論詩,他才想起,那分明就是有一陣子清妍藏藏掖掖在繡的香包,還有那氣味,是皇伯伯賞賜的外朝貢品啊。

難怪母妃那日說清妍與李瑾軒玩的好,興許是知道清妍給李瑾軒繡香囊的事?賀均平微微蹙眉,走到李瑾軒一旁,待人稍少,才與他打了招呼,寒暄一番,才淡笑:“這香囊,是清妍送的?”

見是世子問起,李瑾軒也不擔心他會說自己妹妹的不是,笑道:“是,四月我生辰,她便送了這東西。”

賀均平頓了頓:“四月?”

李瑾軒答道:“四月十七日。”他以為賀均平在意的是為何自己一直未取下香囊,忙解釋道,“郡主說十分喜歡這香囊,因此不許我摘下,便一直佩戴至今。”

賀均平心裏倒覺得李瑾軒實在是不懂清妍的心思,他長這麽大還從未得過自家妹妹送的東西,可這香囊似乎從去年臘月便開始了,算起來幾乎用了半年才做好,可是竟被他看做是“一點心意”,旁人一看便知她是看上李瑾軒了。他驀地一頓,拼湊了下時日,隱約想明白了什麽,問道:“安然……可知這件事?”

李瑾軒笑道:“自然是知道的,那日清妍送了我香囊,她也問過,似乎有些不高興立刻走了,興許是與郡主玩的好,卻只送了我而未送她的緣故。”

賀均平輕輕吸了一氣,突然慶幸幸而今日來了這,否則他豈非要一輩子冤枉安然,說她是個狠心的小丫頭。片刻心裏又有些恨恨的,笨丫頭,真真是個笨丫頭。你兄長與我妹妹八字還沒一撇就自動退出了,你可對得起我,還說那是玩笑話我不該當真。又氣又覺好笑,當即面色緩和:“我還有事,改日再與尚清兄長談。”

“世子慢行,改日再聚。”

見他匆匆離去,李瑾軒微微苦笑:“看來這香囊一定要取下來,否則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問。”

一旁的宋祁笑道:“那如何與清妍郡主解釋?”

李瑾軒無奈道:“可以說弄丟了嗎?”

宋祁笑笑:“那豈非傷了小姑娘的心,仔細與她說說利害關系,興許會聽的。”

李瑾軒嘆氣:“只能如此了。”

他眺望遠處,藍天白雲,努力想措辭要怎麽和清妍說。上回說要取下,被她瞪大眼瞧了好一會,然後委屈的不成樣子,眼淚啪嗒啪嗒的掉,問他是不是討厭她。嚇的他趕緊說不取了不取了,這才見她破涕而笑。

安然依舊是早早去餵馬,因清妍的赤峰已經不餵了,她便要餵兩匹。久而久之,赤峰也認得她了,一見她便長啼。

這日天色灰蒙,安然下了馬車仍有些困意,提了籃子到馬場,拐到馬廄那,隱約瞧見有人站在那,還在打量著,就見那人快步朝自己走來。待看清是誰,轉身就跑。

那是賀均平呀,定是端午的事他氣還沒消,要抓自己。可是這腿哪裏跑得過他,沒跑十步就被他追上了,果真是一把被他抓住,籃子裏的草也抖落一地。

賀均平看著她,俯身:“騎馬去。”

安然盯著他,這大清早蹲點抓她就是為了騎馬?她義正言辭道:“我會暈,不去。”

賀均平真想捏她那紅撲撲的臉:“有我。”

說完就拉著她走,安然力氣沒他大,被他拽著走,幹脆蹲在地上不動。誰想賀均平彎身,雙手握了她的腰便直接抱起,驚的她叫起來,只好說道:“我自己走!”

“晚了。”賀均平抱著她往前走,這是他的小媳婦,現在是,以後也是。

安然趴在他前面,這抱的姿勢根本就不對呀,一瞧就是沒抱過人,她低聲:“世子哥哥你勒疼我了。”

賀均平頓了頓,將她放下,又握了她的手,生怕她又鬼靈精的像上回那樣騙他說去拿藥,然後一去不覆返。嘆息道:“真重,再不抱就抱不起了。”

說姑娘重是大忌!安然想往後挪趁機跑,偏賀均平不松手,似笑非笑蹲身盯著她:“你再跑,我就直接上門捉你回家。”

安然不敢跑了,乖乖蹲下來:“我要去學堂了。”

賀均平笑笑:“別變著法子想跑。”

安然擰眉正色:“真的,要是再不去,先生要打手板的。”

“好吧。”賀均平妥協了,握著她軟軟暖暖的手,“我與你說兩句話。”

安然點頭:“嗯。”

“清妍送你哥哥香囊的事,我知道了。”

安然楞了楞,賀均平又道:“所以我要繼續等你長大。嗯,說完了,去學堂吧。”

“等等。”安然拉住他,“你既然知道清妍喜歡我哥哥,那就知道我不可能、不可能和你一起了。”

賀均平緩聲:“你又如何確定,他們日後定會在一起?”

“若是在一起了呢?”安然咬了咬唇,低聲反問,“要是真在一起了,我又、又很喜歡你了,那以後怎麽辦?你是要拆你妹妹,還是拆你自己?”

賀均平笑笑:“倒想的長遠。可為何非要自己選擇離開?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,如果清妍知道,也決不會開心,而且日後就算她真的做了你嫂子,以她的性格,知道你為了成全她而舍棄了自己的心意,你覺得她會安心待在李家?”

安然撓頭,實在不知要怎麽作答,這點她也想到了,她只是怕,如果哥哥清妍真的成親了,她又喜歡賀均平到不能割舍,那想必會更痛心吧?

賀均平又說道:“別人我不敢說,可清妍是個缺心眼的丫頭,做什麽事都不會維系太長時日。她如今或許是喜歡你哥哥,但日後卻未必。”

安然想了想,確實是,清妍那麽喜歡赤峰,如今卻幾乎不來了。那時說要做女官,才去幾日就斷了念想,確實是個只有三分鐘熱度的姑娘,可對感情真會如此麽?她低頭看著地上青草:“我怕……”

賀均平隱忍又克制的輕輕抱了抱她:“笨丫頭,怕什麽。”

暖暖的氣息瞬間又消失,安然有些不舍,擡頭看他:“就是怕。”

賀均平擡手胡亂摸摸她的頭:“不要再躲著我了,順其自然可好?”

安然遲疑不答,直到那手越發用力,忍不住擡頭抗議:“你弄亂我的發了,待會沒嬤嬤幫我梳,怎麽去學堂。”

賀均平笑笑:“以後補償你,描眉綰青絲。”

安然臉上更紅,為了待會的形象,果斷握了他的手,比自己的手掌大上許多呀。正色:“再不去真的要被打手板了。”尾音剛落,又被他抱起,隨他原地轉了一圈,才被放下,心跳的更快了。

賀均平又摸摸她的頭:“放堂後我去接你。”

安然輕點了頭:“幫我餵赤峰和紅雲,我走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安然走了幾步,又跑了回來,抱了抱他,一句話也不說又跑開了。賀均平看著那抹綠色背影,笑了笑,他那黏人的小媳婦兒又回來了。

☆、緣深情深 推心置腹

七月流火,酷熱漸消。

清妍隨順王爺進皇宮玩。太後知她喜香料,正巧附屬國新奉的貢品中便有這些,便勻了些給她。香料剛到手,清妍便迫不及待想拿去給李瑾軒。好不容易在午膳前回來,中途便下車去了李家,到了那李家正準備上菜吃飯。因她常來,也不拘束,便一起吃了。

安然坐在清妍旁邊,見她時而看李瑾軒,倒有些覺得自己和賀均平像地下戀。若是找個良辰告訴她,大概清妍還會高興的拉著她的手說那我們親上加親,她對這些錯綜的關系到底理不清,否則也不會知道自己喜歡世子她還高高興興的撮合。

吃過飯,歇了一會有些乏了,安然和清妍一同午睡。睡了一會,清妍就爬起來,悄悄出門。宋嬤嬤見她出來,輕聲笑問:“郡主可是要回去了,我去喊車夫。”

“別別。”清妍笑笑,“我去找尚清哥哥玩。”

宋嬤嬤頓了頓,笑道:“少爺這會應當是在書房,奴婢給郡主帶路。”

清妍擺手:“不用了,我自己會去。”

說罷就自己往合興院另一面房間跑去,聽見後頭下人跟來,猛地停下步子,回頭氣道:“不許跟來。”走了兩步見他們仍跟上,瞪眼,“不、許、跟、來!”

眾人相覷,對這小魔頭實在沒辦法,默默守在廊道那。清妍這才歡喜的蹦了過去,探頭往裏看,果真瞧見他在看書。溫文儒雅的模樣融進心頭,看著分外親切,她悄悄走到桌前,坐□伏桌看他。

視野中突然出現個人,李瑾軒就算再專註也看見了,擡頭一看,見是她,笑笑:“郡主怎麽過來了,安然醒了?準備去哪裏玩?”

清妍笑笑,一來便問了她許多,到底還是待她好的:“安然還在睡著呢,我過來跟你說話。”她拿了端硯過來替他研磨,問道,“尚清哥哥我們七夕去劃船好不好?那時候的螃蟹也好吃。”

李瑾軒點頭:“好,安然和尚明也都喜歡吃螃蟹,一起去吧。”

清妍眨眨眼:“就我們兩個好不好?人多了太吵。”

李瑾軒皺眉:“人太少了不就不熱鬧了麽?”

清妍放下端硯,不磨了,起身要走。走了兩步又想起要給他香料,又折回來,目光瞄向他的腰間。

李瑾軒本來還奇怪她怎麽突然生氣走了又回來,見她目光灼灼落在自己空蕩蕩的腰上,倒微微有些冷汗。清妍瞪大了眼:“香囊呢?”

“取下來了……”李瑾軒忙從櫃子裏拿了放她面前,笑道,“仍有餘香。”

清妍滿是委屈:“為什麽又取了?”

李瑾軒忙走過來,生怕她哭了,要是讓爹娘知道他還不得掉兩層皮:“因為同窗經常問起這是誰送的。”

清妍擡眉看他:“那尚清哥哥怎麽答?”

“是個將我當作哥哥的小姑娘送的。”

清妍氣道:“為什麽不說是我送的?”

李瑾軒苦笑:“那怎麽可以。”

“為什麽不可以!你討厭我?”

李瑾軒見她話問的越發咄咄逼人,脊背已經開始滲出冷汗:“郡主多慮了,我怎麽會討厭你。”

清妍更是委屈,跺腳:“說了幾遍了,不要喊我郡主郡主,你加個妹妹也好啊,安然喊我哥都喊世子哥哥。為什麽非要喊的這麽生疏。我不管,這香囊你要戴著,別人問起要說是我送的。”

李瑾軒不喜別人逼迫,之前當她任性,自己一心要護著她的名聲,可現在倒有些過分了。見她拿了香囊便往自己腰上掛,伸手抓住她,略氣:“郡主自重,你送我香囊本就不妥,那日你說只戴生辰一日,如今戴了一日又一日,同窗好友都問了個遍,別人姑娘瞧見也道我是個風流人,實在是夠了,你若再如此霸道無理,休怪我將你趕出去。”

清妍一頓,淚眼汪汪的看他。他根本就不懂,為了繡這小小的香囊,她第一次那麽認真拿針取線,將手指紮了個遍,練廢了百來塊布才小心翼翼的繡出這小小的一朵花,可原來他一直不想戴還當她是任性。

李瑾軒見她眼淚直落,也慌了神:“別、別哭,我說話是重了些。”

清妍不理他,捧著香囊蹲身哭了起來。她在他眼裏竟然就是個霸道無理的姑娘,那還不如做哥哥眼裏的粗丫頭,至少不會討人嫌。

李瑾軒見外頭的下人有意無意往這裏頭看,伸手輕拍她的背:“郡……清妍別哭,別人聽見還以為我欺負你了。”

清妍猛地擡頭盯他,大聲道:“你就是欺負我了。”

李瑾軒一頓,清妍已經撣開他的手瘋跑了出去,他急忙跟上,見下人楞神,喝了一聲“還不快追”,眾人這才追上去。

清妍體力本來就好,又常到處跑地方都熟著,人沖出大街便往小巷子裏躲,東拐西拐,不過一會功夫,就把那十幾人甩的幹幹凈凈。這才又痛痛快快哭出來,抱著香囊邊哭邊走,再也不想去李家,再也不想見到李瑾軒了,那個木頭,大木頭。

李瑾軒到底還是挨罵了,李仲揚還沒放衙倒還好,可足足被李老太罵了半個時辰。清妍就算跟安然玩的再好,也是郡主。自家就算是有個一品官,也大不過皇親。一臉灰的出來,又被沈氏喚了過去,以為又要挨罵,進去後沈氏把下人屏退,輕聲:“你可知清妍郡主對你的心思?”

李瑾軒聽了半日的清妍、郡主四個字,已有些疲憊:“母親想說什麽?”

沈氏嘆氣:“你們兄妹,一個那麽小就情竇初開,一個都快行冠禮了仍不懂這些,倒是情根生錯了。”

李瑾軒這回倒立刻反應過來,嚇了一跳:“母親是要說清妍喜歡孩兒?”

沈氏忍不住說道:“不然你當姑娘家的沒事送東西給你作甚。”

李瑾軒苦笑:“她哪裏是個姑娘,分明就是個小丫頭,她與安然玩的好,性子又素來活潑,我只以為她將我當作哥哥看待。哪裏會想到這些,而且我大了她八歲有餘,我從未想過要去喜歡這麽小的女孩兒。”

沈氏嘆氣:“娘也沒法子了,清妍性子犟,怕這事過後也不會再親近你。你也就當作不知道,與往日那般對她吧。”

她若知曉李瑾軒毫無察覺,她這做娘的早該提點他開竅了,眼見著這段好姻緣就這麽沒了,頓覺可惜。又想到親手斷了安然對世子的情誼,更是內疚,可莫怪她才好。

李瑾軒還以為要上門負荊請罪去,聽她這麽一說,倒松了口氣。清妍可以做妹妹做朋友,可做媳婦絕對不行。那脾氣……到底不是他喜歡的。而且她確實是有些任性霸道,日後娶進門,又是郡主身份,他又不能責罵,一世被媳婦壓著,他也不願。

安然在外頭尋了一個下午也沒找到清妍,王府那邊也派人去只會了聲,沒有半點音訊。到東郊,碰到了賀均平一隊人,便一起去找。路上又和他說了清妍離開的緣故。

賀均平明顯比她淡定多了:“不必太擔心,清妍也不是第一次這麽躲著。七歲那年父王準備回京,結果她知道後,在燈塔裏躲了兩天,死活不肯回去,那時候嚇的我們雞飛狗跳,後來她餓的受不了自己跑了出來。還有一次她出門了,將軍家的小姐來玩,見她養的小狗好看,母妃就做主把小狗送了她。清妍回來後一聽,又氣的跑了,在大樹底下那被腐蝕成空巢的地方躲了一晚上,直到母妃將那小狗要了回來,讓侍衛尋她時說小狗回家了,她才跳了出來。”

安然微微蹙眉:“清妍的性子確實很倔,可這才讓人更擔心。”

賀均平淡笑:“只是一時想不通,等她想明白了就好。”末了摸摸她的頭,“別擔心。”

安然瞧著他,悄聲:“身後還一堆人呢。”

賀均平沒在意,又說道:“不過你哥哥也實在是不懂姑娘的心思。”片刻又道,“你不許去做兩人的月老,清妍回來便回來了,你也不要多說什麽。”

安然知道他是要他們斷了念想,這樣一來,她和賀均平便能不用顧忌這些名正言順的一起了。手輕輕被握住,擡頭看去,賀均平聲音略沈:“就當我是個自私的兄長好了。”

安然沒有掙脫,輕聲:“你是覺得清妍並非非我兄長不可,只是……人多少是有些私心的。”

就連她聽到清妍從兄長房裏哭著跑出去了,也下意識的想他們鬧掰了。擔心之餘竟還有些開心,人果然是自私的麽?

賀均平問道:“可累了?我送你回去,找到清妍便差人去告訴你。”

安然搖搖頭:“再找找吧,回了家裏也坐立不安。”

“嗯,若累了我背你。”

安然可不會讓他背,不然明日這話就要傳開了。

又尋了許久,仍未找到人。等月牙高懸,一個侍衛駕馬過來,剛下馬便道:“方才有個樵夫說傍晚見過一個小姑娘上南山,衣著外貌基本吻合。葛護衛已帶人過去。”

賀均平點點頭,看了看那馬,先抱了安然上去,自己跨上,握了韁繩:“你們隨後趕上。”

安然與他騎馬沒有百回也有七八十次,在夜裏馳騁也不覺害怕。夏夜晚風也並沒寒意,若非急著去找清妍,她倒是可以享受一番除了在馬場以外奔跑的感覺。

到了南山腳下,賀均平抱她下來,拿了放在馬上行囊的火折子和布條,裹了個簡易的火把,點燃後拿在手上,拉了她往山上走。走了十幾步才想起來,問道:“可會害怕?還是下山吧,送你回去。”

安然笑道:“世子哥哥,如今問未免也太晚了些吧。”

賀均平看她面色淡然,也笑了笑:“只是想著你膽子也大,一時忘了問。”

“我無妨,往前走吧,我聽見有人喊清妍了,興許是你家那葛護衛一隊。”

“嗯。”末了他又將安然拉近了些,這才放心的繼續往前走。

兩人由山道上去一路喊著清妍的名字,混著不知是在哪裏的葛護衛一隊人的喊聲,整個山谷的回音此起彼伏。

安然只覺手上握來的力道越發的重,都滲出了微微細汗,才明白過來,他哪裏是不擔心,而是不想將那份擔心說出來,讓她也跟著胡思亂想。清妍可不能再說他是毒舌哥哥了,最關心她的分明就是這做兄長的。想的專註了,倒略微忽略了那喊聲,耳邊一靜,隱約聽見了個低落聲音,不由頓了步子。

賀均平偏頭看她:“怎麽了?累了麽?我背你吧。”

安然搖搖頭,輕輕噓了噓,抽離了手,往旁邊那草木堆探了探耳朵。確實是聽見十分低弱的喚聲。賀均平往她走近一步:“那邊黑,小心滑倒。”

不等他說完,安然腳踩在那青苔上,人便往前摔去,驚的賀均平忙伸手撈她,前頭卻是深淵,徹底一空,和她一起往下滾去,火把掉落在那堆草裏,燒了起來。賀均平抱著她被那石子咯的骨頭都要斷了,滾了好長一段距離才終於停下,腦袋空蕩蕩的,好一會才緩過神,撐起身看懷裏的安然,喚了她好幾聲,才見她醒過來。

月色昏黑,安然沒看見他臉上的傷,只是剛才他抱的緊倒也沒什麽地方撞傷了,回過神來,忙問道:“世子哥哥傷了哪沒?”

賀均平微松一氣:“沒有。”

緩緩起身,有些地方疼痛得很,但也不是不能走。賀均平見她小臉都快皺在一起了,笑笑:“你方才在聽什麽?”

安然這才想起來:“我好像聽見清妍的聲音了。”

賀均平頓了頓,往四下看去,沒了火把根本看不清,更別說找人了。若說聽見的真是她的聲音,那她也很有可能是掉了下來,可不知在何處。喚了幾聲,卻又沒一點回應。

吹亮手裏的火折子,火光映在他的臉上,安然才看見他臉上有許多傷痕,不由心疼。賀均平倒是無所謂,走了幾步痛的難忍,想去四處尋人也不可能了,笑笑道:“安然,在我瞧的見的地方去拾些柴火,點了煙火等侍衛來。”

安然點點頭,知他也是忍到了極限,否則怎麽會讓她去撿柴過來。也不多說,賀均平也不解釋,彼此相互信任。幸好是七月,又沒下雨,因此柴火都是幹脆的很。耐心的點了個火堆,想扯下衣裳做布條給他包裹,才發現這衣裳布料太好,根本就撕不開,哪裏像話本裏說的那般一撕便開了。

賀均平瞧著她著急的模樣,失聲笑了起來。安然沒好氣道:“桃樹下的世子哥哥你還笑。”

“好好,不笑了。”賀均平忍了忍笑,“已經不會疼了,別擔心,他們很快就會過來。”

安然實在無法,只好專心生火:“嗯。”微微偏頭看他,“我是不是笨手笨腳的,人沒找到,自己掉下來不說,還把你牽扯下來了,受了那麽多的傷。”

賀均平看著她懊悔的模樣,真忍不住要把她抱進懷裏安慰:“我的小媳婦兒哪裏笨手笨腳了。”

安然瞪大了眼:“誰是你的小媳婦兒。”

賀均平已經拾幹凈身後的石子,躺身下來,總算是舒服多了,悠悠道:“你。”

安然肅色:“讓別人聽見就完了。”

賀均平笑道:“不會讓別人聽見的,若是聽見,那也是你做了世子妃之後。”停了片刻又說道,“安然,若是清妍與你兄長的事真的不會再有瓜葛,我便讓母妃去將你求來好不好?等你及笄了就立刻成親。”

安然想著這也不是不可以,只是娘親若是知道她固執要入世子府,是不是會傷了她的心?低低應了一聲,又道:“等找到清妍再說吧,要是她還喜歡哥哥呢?反正一嫁一娶是絕無可能的。”

賀均平也應允了她:“早些訂親好,我大你七歲,別家男兒年二十房裏還沒人的已十分少。若是我不訂親又不要人伺候,唉,父王和母妃肯定要急壞。等你及笄我恰好二十有二,娶進門正好,不然要憋出毛病來。”

安然也隨他一起想遠了些,越想越不對,終於想明白他說的憋出毛病和娶進門正好是什麽意思,差點月下淩亂了,裝作不知道,他果真當自己是小姑娘什麽都聽不懂。

賀均平可沒想著要調戲她,真真是以為她不懂,若是知道她知曉是什麽意思,他就該紅了臉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